是勝利?是失敗?

奧斯陸市政廳大禮堂台上的空椅,使我想起一九九八年我第一次參與「全球主教代表會議亞洲特別大會」時,會議廳中也有兩張空椅:一張本是為萬縣的段蔭明主教,另一張是為他的助理主教。直至兩年前的主教會議,也因為某人強要派一位非法主教參加中國代表團,代表團終於未能成行。

我在一九九八年那次會議上說了:在國內沒有真正的宗教自由,上個月在全體樞機的座談會上,我還是祇能告訴樞機兄弟們這個壞消息:在國內還沒有宗教自由。

第八屆全國天主教代表大會「勝利」成功了,正如阻止劉曉波夫婦領取諾貝爾和平獎也「勝利」成功了。我國領導真以這類「勝利」自傲嗎?成了經濟強國就可以這樣無耻地漠視人權嗎?為了和你們做生意而屈服的外國人心裡會尊重你們嗎?醒來吧!為我們偉大的祖國,文明、禮儀之邦挽回一些尊嚴,好嗎?

教宗在二零零七年中致中國教會信上平心靜氣地解釋了天主教會的本質,也是全球文明國家所公認的(參閱牧函第九章9.3)。天主教由耶穌建立在宗徒們身上,而宗徒之長是伯多祿,今天的天主教也該由教宗(伯多祿的繼任人)和主教們(宗徒的繼任人)領導。由一個所謂民主代表會議,凌駕主教們之上,領導教會是違反教會本質的。[教宗牧函第七章7.1, 7.3, 7.5, 7.6, 7.7

國內學者也以為是時候改變這「普世教會內獨一無二的制度」而使「中國天主教會享有與普世教會同質的天主教特性」(見中國社會科學院2010年的中國宗教報告)。

中央政府讓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實在使人費解,這破壞性的行動祇能製造僵局,讓既得利益者繼續享受他們的權力和利益。本該維護人民安全的警隊卻粗暴地侵犯宗教自由,侵犯人身自由,是國家的耻辱。這種法西斯作風,流氓手段與「和諧社會」的政策背道而馳。政府是失敗了。

這麼多的主教、神父、修女、教友參加了那會議,教會不是也失敗了嗎?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不會像傳信部某文書和韓德力神父,在承德事件後,還說那些參與非法祝聖主教的是「英雄」,是「勝利者」。

我們當然知道他們受了很大的壓力,但教宗的信也不受尊重,教廷中國委員會的公報也不起作用,信德的力量去了那裡?教宗多次說過:要準備接受眼前的全面失敗,毫不妥協地堅持信德,為信德而受的苦一定會帶來真正的勝利。他們把這些話忘了嗎? 十二月一日 ,即承德事件後,全國大會前,教宗在唸三鐘經時說了:「我們求聖母進教之佑……支持中國主教們,使他們能勇敢地為他們的信仰作出見證,把他們的希望放在我們期待的救主身上。」這裡的「期待」並不祇指今年聖誕節來臨的主,更是指那最後乘雲彩而來審判人類的救主。恐怕教宗的這番話我們的主教、神父根本沒有機會聽到。

傳信部某文書和韓德力神父會對我說:「你舒服地坐在沙發上,指手劃腳說三道四」。不,我代表無數國內地上、地下的神父、教友,他們震驚,他們痛心,他們迷惘,「我們的教會成了什麼樣子的?」

一位兄弟在網上這樣說:「韓神父,我們不是『勝利者』,我們是痛苦者。收起你那些美好的願望吧!我,身為第一線的神父,處處感到的是痛苦,你的願望就是建立在我們這些痛苦的神父身上的,你的願望越大,我們的痛苦就越大,真的。」

在警方大施淫威,密實封鎖新聞的情形下教廷不知幾時才能知道真相而作出判斷,我們祇能求上主賜與智慧,但絕不能像對保定安樹新主教就職事件一樣不了了之啊!

在最近(十一月二十三日)出版的「世界的光」(教宗和一位德國資深記者的對話錄)中,有一段說話我們可以借鏡。當記者問教宗:「當你發覺教會離開了耶穌所指示的道路時,你是否會感到困擾、憂傷?」教宗回答說「最近教會內屢有醜聞,我們當然感到憂傷,發覺教會多麼可憐,教會的成員在跟隨基督的路上多麼容易跌倒。面對這情境我們首先該從這經驗學習謙虛,感到慚愧。其次是深信基督並不因此遺棄祂的教會。祂知道人的軟弱,祂同時也興起一些聖人,他們顯示出祂的臨在。」

在基督奧體內讓我們分擔教會的失敗,我們或該承認沒有充分以祈禱支持在水深火熱中的兄弟姊妹,那末現在讓我們和他們一起做補贖吧!救主,請來,不要遲延。

再和韓德力神父對話

陳日君樞機回應韓神父在「承德事件」後發表的文章。

韓德力神父與「媒體」

在承德發生了非法祝聖主教的事件後,韓德力神父又講了話。他對於「海外媒體」對這件事的反應很不以為然。但他所指的媒體明顯包括聖座和本人。他說這些媒體「生活在安全之地」「譴責以及建議處罰這些中國主教」,更「把一切歸咎於他們」。

為了公道,我想指出:這些「媒體」其實也如韓神父一樣先譴責了中國政府,不同的是:聖座「打算……考慮此次主教祝聖的有效性和被牽連的主教們按教律而言所處身的境況」,韓神父卻說他們是「勝利者」。

為韓德力神父,聖座對這事件的關注是屬於「『中國教會的外在』。你可以說它是政治的、法律的、或法典的層面。」那末看來韓神父才是「教會的本身」。

事實

我們不如先看清楚發生了的事。我們當然知道這次政府強施了空前的壓力,我們知道主教們表示了他們絕不情願就範。但事實是他們參與了那非法的祝聖禮。他們(雖不情願地)覆了手。他們共祭了。

韓神父講述在主教身上發生的事,用了兩個不同的字:他先說政府讓(英文版用「強迫」)這些主教們「就範」,後來又說主教、神父、教友們被迫「目睹」這事件。本人以為「就範」和「目睹事件」之間有很大的分別。請問韓神父:如果那老人家厄肋阿匝爾(瑪加伯下第六章)在強烈抗議後還是吃了那呈給他的肉,他還算是「勝利者」嗎?

對話、對立 

韓德力神父詳細陳述國內教會過去如何努力甚至渡過文化大革命的難關。他也讚賞他們現在如何努力保持信仰,建設團體。關於這些沒有人會有異見。但是為能繼續這樣做,他們要付出的代價是否也包括違反教會的紀律,且不聽教宗的話(他衷心鼓勵國內信徒要忠於教會「從宗徒傳下來」的特性)?

我上面的想法為韓神父,等於煽動國內教會「放棄自己的對話之路而對立」。我最近已詳細和韓神父討論過「對話」和「對立」的問題。我說了:國內教會根本沒有任何對話的機會(更不用說「尊嚴的對話」)。我也說了:把不肯屈服於政府不合法的要求稱為對立實在可笑。那厄肋阿匝爾老人家不肯吃那塊肉是搞對立嗎?聖若翰伸出頸來讓人斬頭是搞對立嗎?教宗在承德事件後的十二月一日請教徒們祈禱,求賜中國主教們「勇敢地」為信仰作證,他也是搞對立嗎?

韓德力神父說:讓國內主教、神父、教友們去評估發生的事。我以為主教們和神父、教友們之間應該有所不同。主教們怎能做自己的判官?至於神父、教友們對事件的評估,我倒敢向韓神父挑戰。當然我知道那少少幾位承德的神父和他們的教友們很渴望有他們的教區,他們的主教,他們真是這事件的無辜的犧牲品。我也瞭解他們現在會希望聖座早日寬恕郭金才神父。但是韓神父能肯定國內,不論地上、地下的神父、教友們,同站在他的一邊嗎?按我所知他們的心情處於極度悲傷、震驚,他們明白:又發生了的事嚴重地損害了教會的共融。

「合一的教會」

韓神父說主教們的目的是:「成就唯一的中國教會,不再分『非官方』(地下)或『官方』(愛國)的教會團體,而單純是『中國天主教會』」。這樣的一個教會當然是我們大家的最終目標,可惜,現在還沒有這個可能。

我不怕解讀這裡韓神父所說的,其實他想說的統一的中國天主教會,就是把地下團體吸納入地上團體,在體制上合一起來。我堅持這是不能接受的,因為這樣消滅了地下團體而成功的統一教會還是完全在政府控制下的教會,由非教會機構凌駕主教之上而管制的。這絕對不符合教宗信中所說的。

教宗要大家努力追求修和合一。但現在大家應該而可以追求到的是心靈的共融及一些低調的友誼交往,心急地強求體制上的合一,在地下團體中造成了悲慘的混亂和痛苦的分裂。

我誠心希望韓神父能意識到他對教宗的信的誤解形成了怎樣的災禍。